清风吹到了周五，把阳光透过喜树新发的嫩叶，在教室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可人的光影。窗台上的月季开得正艳，花瓣边缘还挂着晨露。远处，飘来蛇年的第一声蝉鸣。

课间操结束了，夏思蹲下来重新系好鞋带子就急匆匆冲进教室。他的运动鞋在刚拖过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模糊的脚印，右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进了课桌抽屉的深处——早上还安静躺在那里的两个伦晚脐橙不见了，只剩下几缕橙皮特有的清香。"咦？"

同桌刘欢见了夏思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了缩脖子，欲言又止，合上厚重的《中华小文学·文笔班》迅速把目光转向窗外。阳光稠得像化不开的蜂蜜，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"马蒙！"夏思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，"你偷吃我的伦晚？"他的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掌心。

马蒙转过身，校服领子歪歪扭扭地翘着，上面还沾着一点果肉纤维。"不就两个橙子嘛……"他躲闪着眼神，咧嘴一笑，露出门牙上粘着的一小片橙络。

几步踏上去的夏思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，闻到了混合着橙子香气的汗味。马蒙的校服领口已经有些起球，摸上去粗糙扎手。"那是我爸从秭归县的龙口村带来的！"夏思的声音开始发抖，"他特意挑了最甜的……"

组长李明从作业堆里抬起头，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："夏思，数学作业就差你的了。"他的中芯笔在名单上轻轻点着。

想起夏思以前答应过给他两个伦晚脐橙，马蒙试图掰开夏思的手指："你之前说的就不说了，我赔你就是了！超市又不是买不到……"他的呼吸喷在夏思脸上，带着伦晚特有的酸甜气息。

"住手！"班长李强冲过来时碰倒了椅子，椅子腿"吱——"地划过地面……他结实的手臂横在两人之间："为两个橙子值得吗？"窗外一阵风吹过，将一朵盛放的月季花瓣轻轻扯落。

夏思忽然间说不出话来。他想起上周视频时，父亲皲裂的手指正小心地包裹着这两个伦晚，果园的阳光在他晒得发红的脖子上留下明显的分界线。"寄点甜的给我娃尝尝……"父亲的声音混着三峡的风声，从手机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
马蒙的喉结动了动，弯腰从书包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。油渍已经渗透了纸面，隐约可见里面躺着半个剥好的橙子，果肉上白色的经络还完完整整地保留着。

"其实……"马蒙的耳朵尖突然红了。他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橙黄色，把纸袋往夏思那边推了推："……给你留了最甜的那半边。"

夏思愣住了。去年寒冬的早晨，马蒙把冻得通红的手揣在怀里，却把一个烤红薯硬塞给他的样子。红薯烫得拿不住，两人只好轮流捧着，呵出的白气混在一起……

"笨蛋。"夏思的拳头轻轻落在马蒙肩上，自己先笑出了声。马蒙挠头的动作还和以前一样，总会把本来就乱的头发搅得更乱。

班长悄悄松了口气，把倒地的椅子扶正："下节课要检查《橘颂》背诵。"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阳光偏移了些许，喜树的影子爬上讲台，悄悄地。夏思和马蒙头碰头分食那半个伦晚，甜蜜的汁水溅在课桌上，凝成几颗小小的琥珀。马蒙吃相依旧难看，果汁顺着下巴往下淌。

教室后排压低的笑声，传来。英语课代表正在发默写本。

阳光下，月季轻轻摇曳，蝴蝶来了又走了，蜜蜂围着打转，翅膀在阳光里折射出金色的光晕。拂过喜树枝头的清风，是这样的美好。

（来源：创意写作国际班书院/作者：董睿欣）

责任编辑：文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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